自6月2日開播,古偶劇《夢華錄》連續(xù)霸榜數(shù)日,豆瓣評分更是斬獲8.6,忍爛劇久矣的觀眾終于等到一部“相對好”。面對位不配分、矮子里面拔將軍、自帶流量的明星陣容、涉及女性的營銷、原作的改編等問題,《夢華錄》的熱度持續(xù)。
不止“顏值即正義”
天仙劉亦菲十六年后再次出演電視劇,完成趙靈兒到趙盼兒的華麗變身,靈動活潑之外,“賣茶文君”身上增添一份沉穩(wěn)自如,“下凡”之后接上了地氣兒。陳曉與當年對比,亦是不減絲毫,加上柳巖與林允的加持,在“顏值即正義”的古偶劇里,選角上可以自信說穩(wěn)了。
當歲月在愛豆臉上幾近失效,不見留痕時,時間仿若凝滯。影視的“造夢機”特性在此維度得到體現(xiàn),通過“看”的行為,穿越到過去的神話得以書寫。角色人物的外在面貌發(fā)揮著代表功用,它瞄準的不光是個別群體的青春,還有那曾經追劇的良好感受——一種質感的記憶——毋寧說是對好劇頻出的年代的懷念。但隨之而來暴露的不匹配是:審美日益提高的觀眾和雄風不再的制作生產。
不變的臉之外,演技也依然有所存留。配角的戲份同樣出彩,搞笑擔當池衙內,敢愛敢恨孫三娘自不必說,光設定就足以讓人耳目一新。“兒控”蕭欽言登場次數(shù)不多,寥寥幾場戲就刻畫出老父親反差萌的鮮活形象,單透過“奸相”這個語詞,刻板印象不難在腦海中讀取,又何必重復?重點是,觀眾看的不是單向度的人,而是一個活生生人物的多維呈現(xiàn)。劇作的人物設定和老戲骨王洛勇的演技在此得到相互成就。
殼與核含混不清
光聽劇名,自然而然會聯(lián)想到文字版的《清明上河圖》——宋代孟元老的《東京夢華錄》。雖未明示,在這個半架空的朝代中,點茶之風盛行,“官家”“圣人”的稱呼,以及皇后失貞對應的歷史上劉娥再嫁等細節(jié)早已披露。
“清宮戲”的熱潮刮過,宋韻盛行,近些年來,《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鶴唳華亭》《清平樂》等有關宋代美學的電視劇相應產出。必須承認,視覺風格上常洗洗眼睛很有必要,但《夢華錄》最大的問題是,殼與核的含混不清,給觀眾造成當代與古代的視點混淆。不難看出,設定在封建倫理綱常占據(jù)統(tǒng)領地位的時代,人物有部分思想的局限,或說是創(chuàng)作者借人物之口傳達的價值看法之局限。劇中以色事人、賤籍等言論引人不適,某些地方要契合當時現(xiàn)實,還原所謂認知局限,某些地方又高度展現(xiàn)女性群像的自立自強,不過恰好應和了如今的女性覺醒,又在一些方面觸碰到逆鱗。
那問題來了,宋代女性的真實生存狀況是怎樣的?伊沛霞的《內闈:宋代的婚姻和婦女生活》為我們展現(xiàn)了當時的動態(tài)畫卷,女性對自身財產的支配權很高,可在體制內獲得相對自由。《茗園賭市圖》《雞肋編》等作品中,還有著不少趙盼兒的“同行”。當然,對于曾經以男性為主的書寫紀錄資料,我們能做的也只是相對的窺探。
現(xiàn)代和古代的立場并立,似乎整一,實則割裂。簡而言之,病灶無非女性互助、女性自立和以男主為代表群體的機械降神的拯救操作之間存在著矛盾,彼時掌控話語權的人主要是男性無可厚非,關鍵是這種救贖的設置中是否折射出男性主導思維下的專斷認知呢?
趙盼兒太順了,沒有根基的前提下,“洛漂”尋探花,闖蕩開茶坊,遇到些挑釁、訛詐、經營的事件,都稱不上困難,三姐妹/男主角能力之內能解決。這究竟是自救還是在他救?再者,自立果真如此容易?這方面的展示反而更像理想的描摹,流于表面,失了真。
“搞事業(yè)”可以搏好感
和慣常充斥情愛、摳圖制作的劇相比,《夢華錄》的呈現(xiàn)算是一股清流,除了前述明星陣容,亦有美輪美奐的場景加持,并對敘事的套路進行了不完全反抗,有新意,也有俗套。
劇情相對緊湊,例如池衙內和趙盼兒的三局比試中,場地在室內與室外之間來回變動,浩浩蕩蕩的吃瓜群眾隊伍也隨之移動,后期制作中自動開啟了行走的“二倍速”,這無疑取得了額外的喜劇效果。有時候,媒介的適時使用,勝過了笨拙的展示。
相比于揭開紅蓋頭后終成眷屬,全不見婚姻生活面目的程式結局,《夢華錄》突破了小情小愛的表達。男女雙雙搞事業(yè),幾乎時刻共處的套路壁壘被打破。趙盼兒專注于茶坊的經營,顧千帆忙于探查,在恰當?shù)臅r機恰當相處,自然感由此生發(fā)。江南一別、斗茶的片段中,男女主線平行行進,即使偶爾相遇,也不貿然入侵對方的世界。
就目前進展來看,兩人的感情線可謂進展神速,不知道后半段還會有哪些新意的呈現(xiàn)?一方面,快節(jié)奏的劇情雖契合了當代社會的特性,濃縮了發(fā)生的事件,但另一方面,值得思考的地方在于,是否能在娓娓道來的講述方式和快節(jié)奏之間尋找平衡,而不至于拖沓影響觀感?
俗話說,太陽底下無新事。單從情感講,癡心女子負心漢、英雄救美的橋段早已爛大街,當結果已知,觀眾更關注的是如何呈現(xiàn)——迥異于固化認知的過程體驗?!秹羧A錄》本質上仍是原型故事,但對過程的展現(xiàn)別出心裁,那么在未來的創(chuàng)作層面,我們能否把新意之優(yōu)延續(xù)到新的模式探索?
沉寂的局面燃起一絲火苗,全然掐滅,再復黑暗似乎不妥。把輿論和作品里的實際問題轉化為鞭策的力量,有選擇助燃,祈望光明不是更好嗎?